周记 | 最终妄想XVII 化身博士大战虚荣之火

这里每天都有无聊的人在进行着欢乐的对话。

——『学生会的一存』碧阳学园学生会议事录1,葵关南,2008

  

警告

  从《你知道世界的秘密吗?》到《最终妄想》的六篇周记是我抱着“统一所有妄想设定”的想法一时兴起写下的所谓“主线”故事。虽然目标很宏伟,但苦于我贫乏的创作和表达能力,你接下来将看到包括但不限于要素杂糅、无病呻吟、逻辑崩坏、烂梗乱炖等一系列问题。

  正如“关于”页面所说的,我不推荐你阅读任何一篇周记。除非你真的很好奇。

  对于坚持阅读周记的读者,我深表感激。因为作者本人只是为了自我满足而写下这些妄想,分享到博客不过是顺便的事。一路坚持到这里辛苦了~如果是为了看聊天日常而来,烦请跳过这六篇。如果是为了看剧情而来……也烦请跳过这六篇。推荐你去玩科学ADV,真的。如果对以上警告都无动于衷的话,嗯,我会努力的……?

  

7月8日周记

  果然剃过头后戴帽子更舒服啊~

  剃头是每个月的惯例。虽然经常被林笃夸张地吐槽“这长度有必要剃吗”,但只要头发一长到耳边就是不舒服嘛。学校表面毗邻市中心,但实际上但凡亲自来过就知道有多么不方便:方圆一千米内不是建材店就是家具城。这就导致不管我愿不愿意,每个月都不得不出校跋涉个1公里去剃头再跋涉个1公里回校,而我现在正处于痛苦的返程阶段,虽然前往阶段也没有多么“不痛苦”就是了。

  空心的街道反而激起我欲高唱一曲《熙熙攘攘,○们的城市》的恶趣味。正又是一年高考出分鬼哭狼嚎报志愿的时候,人人传说着土木的末日和计算机的福音,千秋万代是最大的谎言,后者的真相只能由欧泊瑟弗妖揭晓,至于前者的结局尚可从现状窥见一二。太阳不是公鸡叫出来的,至少一道道铁闸门帘,一座座人去楼空的鬼城决不是建筑行业作为下游的零售分销业繁荣兴盛的标志,遑论项目中游的承包商和上游的供应商。

  步履所至:

  凋敝的业界。

  远去的大基建时代。

  像迁徙的候鸟一样被赶着搬家的人们。

  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下一家土木轮到谁?

  当潮水退去,方知谁在裸泳。灵活的内循环在三驾马车间转呀转,动态的产能过剩在海量个例中相对啊相对。跟着城乡养老金水平激进化的,有年年攀升的社保缴费基数,有比山海关更高的房价折线图,有压抑压抑再压抑的纳税人们。众所周知,广东的季节没有夹缝。莫道“天凉好个秋”,度过漫长炎夏,火热之秋接踵而至。

  在这个近到听得见蝉鸣的季节,看那“气”不堪沥青路面的重重炽烤,像飞往天空的蒲公英一样飘升、翻转、回环,在骤然变冷的路途扭曲、颤抖、汇聚成一潭悬浮的积水,只叫得那不知情的旅人穿过又穿过,激起一道又一道荡漾的波纹。我慢慢地,慢慢地攀上了学校门口的坡道。建在丘陵上的学校唯独这点没法克服,下去容易上去难。虽说时代的一粒尘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但好在○○园的学生是不用考虑这些的,纵使世界末日降临,这里的时间仍在静静地流动着,这里生活的人们仍在静静地生活着,是名副其实的象牙塔。从现实意义上说,那标志的半圆拱门所拱卫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脱离社会语境的大号“妄想”。不是妄想周记和欧泊瑟弗妖这种贯之以科学的自然奇迹,而是如字面意义上所说的“人造的伟力”。

  我看向自己的手心,缓缓地握成了拳。江恬说,四大元老的资质连接着表世界与里世界。所谓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庄子曰:“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蓝天不过是空气散射的表象。目光所及绝非天空的极限。傲慢的人类总以为自己全知全能,殊不知无论借助怎样精密的测量仪器怎样尖端的测量技术也不过是有限视角作出的有限观测。何止天空,就连身边之物我们都未必能搞得清清楚楚——一部很有名的动画电影说,升空的烟火,从下面看固然是圆的,但从侧面看是圆的还是平的呢?什么表世界里世界外面的世界,只是我们根据现状所作出的一种诠释。宇宙的奥妙,越是接近越是发觉自身的渺小。“普通”和“理所当然”是什么呢?看视野内那司空见惯的风景,看行政楼里那按照序号把门一扇扇铺展开的风景,谁能保证不会发生像《楚门○世界》那样打开一扇门抵达世界尽头这种事?与其说因为这不可能因为这是天方夜谭,不如说是因为常识圈定了我们的思考范围,所以意识形态挂帅的我们早在尝试前就结果预设地先行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在这潇洒的、狂气来袭的、又从不缺少罗曼蒂克的世界里——

  丢掉我们的常识!向着天空尽情妄想吧!

  为了她能幸福的未来。

  


  

  夜晚的向日葵朝向东方等候着明天的太阳升起。我问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的周记写好了吗?我就在这里,来交换吧。约好的。”装作若无其事地,尽量轻拿轻放地,抱着牺牲当下拥有的所有的觉悟。

  ……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宿舍。手里她的周记已经不知道在路上读过几遍。视网膜上仿佛还停留着她惹人怜爱、百看不厌的脸。那说是告白又太过含蓄、说是情意又太过大胆的炽热文字。

  无法抑制的愉悦和激动在我的胸腔内横冲直撞。想让她听到我胸口的悸动想向她传达我的一切,同时也想知道想占据关于她的一切……把她作为答礼的瓶中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这一刻,我只想把她是我妄想出来的朋友而我必须还她自由这一悲伤的事实忘却,飘飘然地擅自骚动着,任思绪驰骋在桃色的泡泡中。

  尽可能压低声音不让舍友听到我兴奋的叫喊,嘴里不住地发出“哇哇哇哇”的声音。抱着枕头在床上骨碌骨碌地打了一会儿滚后,一把抓过刚才放在床头的瓶中船,凝视着玻璃瓶中精致的卡拉维尔帆船——讨厌,指纹带着手汗印在了光滑锃亮的瓶身上。虽然心里还残留着些不舍和再多多触摸它这样的想法,但我想到这样粗鲁地对待它有可能导致船体脱落,只好赶忙放回了原处。就连我都对自己的纯情感到奇怪,便用手臂害羞地掩住了脸,等着过热的头脑降下温来。

  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种事更令人感到幸福的呢?

  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有什么比和好不容易才彼此吐露过心意的青梅竹马分别在向日葵前这种事更令人感到寂寞的呢?

  我一定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有什么比冷静下来认识到这份无果的恋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导自演这种事更令人感到痛苦的呢?

  我一定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有什么比在热恋的预演期上向TA吐露的不是情话而是足以摧毁双方感情基础的“真实”这种事更令人感到不幸的呢?

  有一个常见的误区认为,向日葵总是朝着太阳的方向盛开。实际上,向日葵在成熟开花后就会固定朝东的方向,不再转动自己的花盘。做不了太阳先生永远的铁杆拥趸,渺小的向日葵最后能做的,惟有守望了吧。祝福你过好今天。希望你明天会更好。

  幸福也好,寂寞也好,痛苦也好,不幸也好,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以上,就是为什么在651我与她的照面会从未有过地如此尴尬。我本想直奔主题,奈何江恬不在。躺在沙发上看书的林笃瞟了我一眼,然后迅速收回了目光。被她讨厌了吧,果然的。我深知这次的分歧决不是一两包麦丽素可以哄回来的,但这样无言地站着也不像话。于是我勉强地开了口:“那个……你好?请问一下,江恬在吗?”不知不觉就用了敬语。因为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林笃先生”或者直呼其名“林笃”这样显得亲昵的方式,干脆放弃了。

  只见她皱着眉头用略显生硬的声音答道:“她刚出去拿东西了。”

  我只好束手无措地坐下来。换作平常,我肯定一坐下就开始玩galgame了,可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我连打开都不敢,只好开了代理逛起Gi○Hub来。毕竟是全英文(虽然我是用go○gle翻译对照着看的)+夜间主题网页,容易给人一种“我在做正经事”的感觉。这样做的话即便是这种状态下的林笃也不会轻易说什么,她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

  江恬真慢啊。行政楼还蛮大的,她上哪儿拿东西去了我又不知道。正当我这么想着时从沙发一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撑起身一看,林笃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黑色过膝袜包裹的双腿维持着睡前的姿势,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贴身的短裙正克服重力保护着女孩子最重要的隐私,但那若隐若现的感觉反而更加煽情。贫瘠的胸口盖着她读到一半的《卖花女》,随着呼吸一阵一阵地起伏。目光再往上移便是昨晚觉得看多少遍也不会腻的小脸。现在一定要看个够,我不禁咽下一口口水。难以形容的背德感助长了裆间膨胀的欲望,从最深邃的底部不断冒出连自己都觉得卑鄙的心里话——林笃啊林笃,都怪你穿裙子这种过于方便的东 · 西,不,怪你生来本初就是我用来发泄欲望的东 · 西。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你一个人睡在这里是瞧不起我吗~尤其651还是不被认知的空间~更何况男人这种生物只会对得不到的更加垂涎~霸王硬上弓连同贞洁夺走你身体这种事你以为我干不出来么~

  ……一跃、二骑、三摁(嗯èn)、四扒(拔)……

  只要一下就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充——现充,鲜葱、鲜葱?线虫……!线虫!!

  你不服吗!对于命中注定!这就是癫狂的歇斯底里的未来!

  肮脏的身体向前倾去,蠢蠢欲动的手向熟睡的她伸去……

  是的是的,我就是这么下头、变态、阴湿、窝囊、懦弱的臭宅!性压抑地给自己妄想了一个配种的青梅竹马,具体到哪个部位有毛哪个部位没毛,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被白送的角色吐槽“不会守活寡吧”,速通了Bad End却连基友结局都没有达成,因为就算是这样的同性朋友我都没有!因为现实里和人说话真的不会弹对话框和选项!拥有了妄想成真这么超模的能力依旧一事无成,看到笑靥如花的她了吗?无论是现在的将来的,我一个都守护不了!直到现在,我甚至还在压抑自己玩小黄油的欲望,对着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意淫产物的女孩子的完美身体进行凌辱系的性幻想!哈哈,你问你为什么裤子都脱了你却还在畏畏缩缩?因为我胆小!我没出息!我不是男人!把自己那沾着口水的没一点清洁和香味的恶心嘴唇凑上去亲一下她的额头就是我的极限!最后别忘了帮她理好不整的衣冠顺带把书放好把被子盖好!

  林笃像是有了反应似地翻了个身,带着整间办公室回归沉寂。刚才的亲吻带给味蕾的尽是黑巧克力的苦涩,内心没有泛上一丝一毫的喜悦。我挤出一个苦笑,随之哭了。是为和林笃即将到来的永别而哭呢,还是为这样可悲的自己而哭呢?世间哭的原因不计其数,可以粗略分成两种:第一种是为自己而哭,考场失手、职场失败、情场失利都包含在内;第二种是为他人而哭,显然就高尚许多。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呢?是为什么而哭呢?心理调节机制注定了人类无法和过去的自己共情,所以即便回想起也无法和当时的自己感同身受。但有一点确定的是,我正在为自己而哭。无论是上面哪个原因,都是在为自己而哭。真是自私啊。真是满脑子都是你自己呢。另一个我,仿佛从身躯中抽离,旁观着发生的一切,如此冷静地评价道。

  从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我不自觉地仰起了脸,一方面是想把眼泪倒流回泪腺这种可笑的想法,另一方面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哭脸这种可悲的自尊。江恬抱着一个大箱子把虚掩着的门撞开,伴随着一个漂亮的转身用脚把门合上,就这么把手中的庞然大物放在了地上。

  我不想说话。江恬抹了一把汗,打开冰箱找起水来。在这静到只能听见江恬“吨吨吨”喝水声的午后,我的负罪感和内疚感更深了:江恬为什么仍稳定地存在于此?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她,但此时我真的希望她消失。因为她若是消失了,至少说明命定的未来已被交换周记这一行为改写。可现在她还在这儿好好地喝水,往好的方向想是未来我和林笃终于还是和好了,林笃顺利产下江恬;往坏的方向想……未来我可能真的强上了林笃。这次下手不成还有下次,下次不成再有下下次,直至中出到她怀孕为止……

  可耻……!蒙羞……!龌龊……!

  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厕所的水管……上吊那种逐渐窒息的感觉更痛苦吧。

  桌上的水果刀……以我的力气用这样的刀割不到动脉的吧。

  随风舞动的窗帘……据说跳楼者在半空就会后悔自己轻生的想法。

  我为自己的怯懦无地自容……什么嘛……渴望成为“英雄”的自己,到头来还不是连求死的决心都没有!像《蝴○效应》主人公那样的献身精神……我做不到……一股虚无感袭向我,我靠着林笃的小腿,脱力地塌在了沙发里,懊恼地捂住了脸。

  “……?”

  “……?”

  腿间突如其来的温暖令我睁开了眼。比“梦”中的林笃更加娇小,比“梦”中的林笃更加认真。

  “……爸爸。”她轻轻地唤着我。

  “……你、你……江恬,最好别太靠近我。”

  “为什么?女儿想跟爸爸亲近这种理由也不行吗?”

  “……”如果此时丑陋的“他”不合时宜地立起来,不说江恬,就连我都不会原谅自己……与其说是胃里的东西,不如说是黑色的自我厌恶如翻江倒海般反呕上来。

  “唉……被妈妈讨厌了?”

  “……是。”

  “昨晚说错话了?”

  “……不是。”

  “那是什么?”

  “……”

  “爸爸!”江恬转过头贴着我的胸膛不满地瞪着我,“为什么不肯再多相信我们一点呢?”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不属于一个初中小女孩应有的成熟模样。

  “有苦不说,有事总是自己扛着,决不是善待他人哦。”

  “即便你听了会感到恶心?”

  “即便我听了会感到恶心。”

  “即便你听了会起鸡皮疙瘩?”

  “即便我听了会起鸡皮疙瘩。”

  “那……”

  “没有那么多‘那’,”江恬打断了我,又一次捧起我的脸不是出于恶作剧而是发自真心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在那双无垢的蓝眼睛前……

  “家人就该互帮互助吧!上次爸爸帮了我,这次轮到我帮爸爸了这种理由也不行吗?”

  这种句式叫我怎么招架得住……

  我嗫嚅道:“因为,我未来可能是个强奸犯。”

  ……

  我不清楚自己说了多久。总之,自己的不安、自己的惶恐、自己的无能、自己的嗜虐都一股脑地倾泻了出来。对面的江恬之于讲述者的我就像窗外变化多端的火烧云让我提心吊胆:起初是严肃,然后是放松,紧接着又变得严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故事的叙述变得忘我,仿佛在娓娓道来一个别人的故事。江恬后续的表情是无从得知了,惟她温柔的话语存在于当下:

  “该怎么说……妈妈没有看错人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爸爸会这样纠结这样自责,正是一直在乎着妈妈、不想让妈妈受伤的表现啊……”

  我刚想反驳,江恬却沉浸在自言自语里:“爸爸妈妈真是有趣啊……在时间旅行前的世界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现在所遇到的种种困难,是原定两人共同克服的,还是我心急地撮合他们造成的,又或者是因我悖逆时间流而起的呢?这也是时间旅行者‘罪’与‘业’的一环么……”

  “……反正再多一点自信吧爸爸!即使不考虑自己存在的自洽性问题,我也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喔。你和妈妈一定会幸福的。”

  见我还是一副难以释怀的样子,江恬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啊,索性人们只活在有限的时间里,不能也不要认知无穷的远点。时间旅行决不是小说、电影里那么轻松的东西,不仅对时间旅行者本身,就连其身边的人也要把这份沉重的代价一并承受下来。一直被自己的良心诘问着,爸爸一定很不好受吧……对了对了,如果这样说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话说……虽然很破坏气氛……你什么时候能从我身上离开?”

  “没关系的。妈妈一大早就过来陪我,中午也没睡,应该是累了吧。没那么快醒的。”

  我忽然有一种只有自己在拖后腿的感觉。江恬身上环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悖论”依旧坚强,林笃也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支撑着大家,可我却在这里不像话地哭鼻子。

  “还记得你给妈妈最初的‘设定’吗?”

  “青梅竹马?”

  “很接近了,继续。”

  “粉毛短发小虎牙白色发卡?”

  “远了。”

  “……那还有什么?”

  “明明是青梅竹马的前缀?”

  “啊——元气天然呆青梅竹马?”

  “没错。你没有发现有一点微妙的不对劲吗?”

  “她是很元气啊……啊!你说天然呆?”

  当初之所以设定天然呆,是为了与“性知识缺乏”这个属性形成combo,以便我随时在妄想中调戏青梅竹马——就和大多数galgame一样。当然,这些话我咽进了肚子。

  “你从现 · 在的她身上有感受到一点的天然呆吗?”

  “起初是有的,现在确实没有……”我猛然间明白了江恬想说什么。

  “这也是我到这个时代才发觉的,只是推测啊——未来对过去应该是一种‘弱约束’。大概是因为我们生活的这片蓝天之下远比双缝干涉实验复杂吧。”

  我对这个可能性喜出望外……望到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面向沙发背靠的林笃。我吓得和江恬原地解体。林笃缓缓地坐直,转向我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像非但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带着些害羞?果然好萌好萌啊,我心里有个声音不禁感慨道。随后被另一个声音盖过,责备自己竟怀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还得是江恬首先反应过来,“林、林笃学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咕……大概从你喊许○○‘爸爸’开始吧。”

  “这不是都听到了么!”

  “诶,可以这么说。”

  江恬边说边向我使了一个眼色,“也好,省得总瞒着妈妈……”

  “不对喔,你们说的这些我从一开始都知道。”

  “包括妈妈是……妈妈这件事?”江恬有些滑稽。

  “知道哦。”

  “呃……那个,妈妈是爸爸的……的事?”

  “是妄想吧?这个知道得就更早了。”

  江恬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哈哈……也是,我和爸爸从来没成功地瞒过妈妈任何事。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现在——我们还是先来解决当务之急吧。”林笃避开了江恬的问题,从沙发上站起来,抚平裙摆,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我。

  居高临下地、威风凛凛地。

  我不记得有把你“设定”成这么强势的姐系角色啊。

  


  

  “打开你的galgame!哪部都好!”

  我犹豫着是不是打开一部全年龄的游戏比较好,结果林笃不耐烦地把右手叠到我的手背上,抓住鼠标阴差阳错地点开了《恋色○模样》。

  “附赠内容-CG鉴赏!看谁的CG好呢……就那个粉毛角色!好——现在像放ppt一样一张张放着看!”

  尽管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是林笃这么要求的,我也就只能照做了吧。果不其然地,放到了HCG。我观察着办公室内两位女孩子的表情,准备按快一点把它过掉。

  “停停停!放那么快干什么!给我一张张仔细看!”

  这是什么羞耻play啊,我在心里哀嚎。

  林笃倒好,干脆搬了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下。江恬笑盈盈地坐回了办公室唯一的转椅看着我们。据江恬说,仔细看的话能看出林笃本人当时其实也害羞得要命,瓷白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红晕。但当时的我在她旁边显然是没那个心情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好机械地点击着。已近黄昏,显示屏上变换的画面把我们的脸照得青白——

  漏尿、野战、小玩具、女仆装、裸体围裙、学校泳衣。

  初夜的传教士位、雨后的蜘蛛骑乘位、教室的后入式、旅馆的69式。

  在他人,尤其是异性的青梅竹马的目光注视下,观看galgame的HCG简直是一种酷刑。正当我祈盼着快点结束时,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林笃没有看着电脑屏幕,反而一直盯着我这个方向……再稍下的位置。

  “那个……你在干什么?”

  “啊啊对不起!”不明白林笃为什么陷入了慌乱,脸唰地一下跟熟透的柿子一样变得通红,打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走神了不好意思,继续吧。”

  早知道我就不该指出来的,回过神来的林笃像是觉醒了什么S属性似的,边观察我生无可恋的表情边盯着屏幕发表自己的感想。

  “这个好厉害~”

  “哇呜,刚才那张CG好色~”

  “原来男生喜欢女孩子摆这种姿势嘛~”

  ……

  CG播放完毕。我如释重负地关掉了游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一脸满足(?)的林笃。

  “你知道萧伯纳的《卖花女》吗……?多半对这个名字不熟吧,如果说《皮格马利翁》呢?”林笃唐突地提起她睡前读的那本书。

  “如果说单纯的‘皮格马利翁’我还是知道的,但你要说带书名号的《皮格马利翁》我就不知道了。”

  爱神维纳斯的故乡——塞浦路斯岛坐落于地中海的东部,北邻土耳其,东临叙利亚,作为昔日拜占庭的故土曾一度完全希腊化,直至十字军和奥斯曼土耳其人的到来。神话好就好在,里面的神、国王和哲学家不比现代人,无须劳神操心这座长条状岛屿几百年、几千年后的命运,就像皮格马利翁可以心无旁骛,一心一意于自己的象牙雕塑伽拉忒亚一样。不知道维纳斯是被这份爱情打动了,还是单纯出于对这个傻瓜国王的同情,赋予了国王的雕像生命。最后和许多童话故事的标准结尾一样,从此皮格马利翁和伽拉忒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为什么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曾用过这个当周记的标题。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林笃之所以知道自己身世的来由,不是别的,正是因为她看过我的周记!不仅如此,博客网址也是我亲手给她的……我从没有哪一次这么这么地痛恨过自己的神经大条: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话,那么现在这种反应也不足为奇。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反而是这边擅自搞着自我牺牲自我感动的我,完了还舍不得割离这层关系,差点酿成滔天大错……现在至少同时有两种情绪笼罩在我心头,一种是深深的后怕,另一种则是意识到自己像个小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嗯?你在发什么呆?”林笃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不不不,没什么。”

  林笃像是看破不说破似的,摇着手里的书说:“和它的本名一样,《卖花女》讲述了一个造物主与创造物的故事。语音学教授希金斯和人打赌,六个月就能把街头的卖花女打造成上流社会的淑女。伊莉莎便是这场赌局中的实验品。通过纠正她的发音,希金斯赢下了这场比赛,伊莉莎在舞会上甚至被误认为一位匈牙利公主。游戏结束后,伊莉莎那一口纯正的英语使她已经无法再回贫民区卖花,而她的身世和认知又注定了她始终是上流社会的‘异物’。耐人寻味的是,希金斯一方面对伊莉莎的未来漠不关心,一方面对伊莉莎又表现出病态的掌控欲。在原作结局中,伊莉莎忍无可忍,像《玩偶之家》的娜拉一样,选择了出走。”

  虽然没读过《卖花女》,但当林笃提起皮格马利翁时,我在心里便已经明白了一大半。我无意为自己的龌龊辩护,但我以为,自己从始至终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你留得住一个人的身,但留不住一个人的心。我曾像希金斯一样对林笃抱有强烈的占有欲,而后我以为自己放下了,能够坦然地接受她的离开了,能够为她的幸福送上祝福了,但我错了。不过是一种口是心非而已,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麻木而已。想要将两人写着名字的作业本重叠,想要更多地靠近她,想要作出与众不同的样子博她一笑,想要埋进她的胸口更多更多地感受她的温度和香气,这份心情我比谁都了然于胸……!正因喜欢她,正因如此……!才会比谁都更迫切地希望她不被既定的未来约束而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是么……!

  在妄想周记的弱约束(疑似)和欧泊瑟弗妖的观测下,为了达成确定的结果,过程存在着复数条路径。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林笃。既然生于这条CTC,你才更要仔细想想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是不是真的决意选择这样的未来。即使我喜欢你……你也不必喜欢我!出于怜悯出于负罪感作出的“诠释”解读不了两人间任一个的世界。中学的经历让我深信不疑:无法拒绝的温柔本质是一种残酷,对彼此都是!我只是一个死宅,一个一天到晚沉浸在妄想和自言自语中完全不懂体谅女生心情完全不了解女孩子兴趣甚至还差点对你犯下不可原谅的错的死宅!与其他“选择”共同注视下的世界,我担保绝对比与我共度的世界精彩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当我回以坚毅的眼神时,收到的是对面同样不失坚毅的心连声发出的否定。我仿佛看到林笃又急又气地跺着脚质问我:“你到底懂我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不明白?”

  光影交错之间,虚实交替的刹那,我以为自己活在妄想里,像是故事里的勇士打败恶龙,收剑入鞘,带着公主的吻驰骋在一望无际的东欧大草原。堂吉诃德没能用手中的长矛击败风车巨人,小王子没能学会与带刺的玫瑰相处,所以最最无缘于“英雄”的我才会说眼下发生的不过是诗歌的附庸风雅,戏剧的机械降神,哲学的形而上学。

  我下意识地扶上额头,湿湿的,带着些许的热量。若是向江恬询问那只幻影的曝光轨迹,她的粒子或许能给我想要的答案吧。但我的好女儿只是瞪圆了眼睛。林笃,那么柔软的她只此一瞬便完成了成为整个651关注的焦点这一壮举,收起踮起的脚尖,连着往后踉跄好几步才将脚后跟合拢稳住重心,带着些羞涩地,比起染上红霞的脸颊显然有什么优先级更高地,两手护住嘴唇,小小声地说:“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在后来改编的电影、音乐剧《窈窕淑女》追加的结局中,希金斯在只有一人的工作室后悔不已,认识到“I’ve grown accustomed to her face”。就在这时,伊莉莎从门后探出脑袋,对他露出了微笑……

  “不、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你相信世界上存在着无条件的爱吗?

  “刚才那个、一直以来那个,两个都是!”

  或者换个说法,你认为“真爱”存在着必须去完成的前提条件吗?

  “总之,自我陶醉也要有个度!”

  如果所有的爱以附带着条件的姿态诞生在这个世上,就意味着我们为了得到爱,将必然作出牺牲,实际上相当于一种商品交易:予爱者掏出真心,索爱者付出价值。

  “你以为,你‘创造’了我,你是我实际上的‘父亲’,因此我喜欢上的你?觉得很清高?很优越?少开玩笑了!放弃吧,你成为不了任何人的弥赛亚。”

  以爱之名,在能指链的运作下,将这种牺牲正当化、扩大化,以至于演变成一种献身、一种殉道,就是“弥赛亚情结”。

  “我们是活在现实的三次元人类!不要再妄想galgame里救赎、解心结、一吻定终生的王道剧情啦!”

  社会本不合理,世界本不完美。弥赛亚情结者在一种天真的幻想中走进了爱与被爱的双向关系:他们既不相信温暖会降临,也不认为人间就该奉行“思配苦”,只好有意无意地把自己摆在上位——去悲悯他人。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于是我们在一起了。恋爱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什么是爱?怎么去爱?柏拉图用理性诠释它,因为他是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天(疯)才(子);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从力比多诠释它,因为他是俄狄浦斯情结的天(疯)才(子)。有点类似于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提出波粒二象性地,雅克·拉康对爱的诠释介乎两者之间。

  “我想要谈的就是这么稀松平常、但是清爽干脆的恋爱哪!如果……如果哪天你不喜欢我了,就把我甩掉……我当然也可以甩掉你!都怪你……我现在肚子又有点不舒服了……说了这么多……我想说的是……”

  弥赛亚情结者把爱的能指认定为自爱与投射。错不在他们,根据拉康的说法,爱首先是自恋的,才能进入到真实的崇高的爱。展开地讲,第一,爱我们的无意识,爱我们完整的自己,连同我们的本我、自我、超我一并包括在内的“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不爱自己的人一定不会被人爱着吧,那不曾被爱着的人又怎么爱上一个人呢?第二,给予对方自己的“无”。“无”不比“有”,不利己,更不利他,但却是必需的,因为只有往前迈出这一步才能褪去妄想中自己那神性的面孔,超越不远方人造的性关系的幸福,抵达我们既一无所有,又无所不有的——

  “喜欢呀爱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俗不可耐的故事终点。

  “我们的爱,是言之无物的东西!”

  如果让喜欢的女孩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仍无动于衷,未免太不解风情。我所能做的回应,毫无疑问,早就已经有了答案:“那我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把我甩掉。”

  命运的周记使我们相遇……

  现代的皮格马利翁……

  喜欢上了自己的客体小a……

  壮观到只剩向日葵的夜……

  未曾获悉卖花女的设定不再……

  时间旅行者和欧泊瑟弗妖的注视下……

  埋下前人的尸体……

  跳脱衔尾蛇的束缚……

  走过不解和欺瞒的弯路……

  至少……

  终于,终于……

  确立主体的人型妄想……

  和放弃成为弥赛亚的人类……

  找到了共同诠释的未来。

  


  

Experimental Report378 NO.124 ver2.29

  妈妈哭了。

  这是当然的。换作我也会哭吧。

  但她仍在忍着泪不服气地瞪着爸爸。

  爸爸无声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妈害羞地扭动着身体,发出小小的呜咽声。

  我的任务到此也算完成一大半了吧。我看向今天刚搬到房间角落的那个大箱子,在心中不禁感慨起来。

  临走前,爸爸严肃地嘱咐我,务必帮助当时的他与妈妈走到一起,不仅是出于保证CTC自洽性的考虑,更是解散四大元老的必要条件。起初我不明白这与任务有什么关系,但现在我明白了:因为爸爸果然……是个变态啊。不愿意承认对集体有所需要的他,一边鄙夷身边的现充,一边渴望和人说话,用这个可笑的地下组织强行建立了人与人的关系。四大元老在某种程度上正代表了他高中生活缺失的欲望。如果不和妈妈达成相互理解,走出这一段伪善的小丑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解散掉的吧。

  有一件事还没来得及说,不过看现在这个气氛……还是算了吧。也不是什么确凿的事就是了……

  据妈妈推测的“奥卡姆剃刀”原则,世界会沿着阻力最小的路径进行重构。因此,爸爸所担心的“从别人家抢了个女儿做青梅竹马”这种可能性确实不能无视。但妈妈也说了,她是“从妄想中诞生”的。无中生有显然不符合奥卡姆剃刀原则,强行解释的话就是……世界重构时爸爸发生了自我的同一性解离。

  多面的我们在不同的场合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他将理想中的自己,自己现充的一面投射到妄想中的青梅竹马身上,于是在这个重构后的新世界宅得更加无可救药。如此一来,在集体潜意识的作用下,两人互相吸引的既定未来也能解释得通了……

  从父母的源头上质疑自己的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神明对人类深层心理的窥视——不逊于任何精神分析师的他(她?它?)有可能根本就不屑于窥视,或许只是常规的,观测罢了——更是细思恐极。

  ……?好在只是个阴谋论~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额头上还全是油啊你就亲过来!”

  “那我额头上还都是痘你看也不看就亲过来不觉得应该留到更好的时候吗!”

  回过神来将目光再转向他们时,两人不知何时分了开来,又吵了起来。

  进入6月,白昼一天比一天长,夜的黑遥遥无期。

  嘛,接下来免不了一个没心没肺又疯疯傻傻的夏天。

  


  

路西法

  因为江恬说刻不容缓,所以四大元老结业式就非常紧凑地召开了。

  我已经能够直面四大元老了……对吧?

  为了和林笃复刻小黄油里的情色场景!

  超越世界重构强行改写的记忆,货真价实.ver的78定律、夏日祭、新年参拜……直流鼻血啊www。虽然现在恋爱番好像比较流行以假装约会的恋人游戏开始两人的感情。

  挪开桌子,腾出一片空地来,我和江恬面对面站在房间中央,又一次喜提败犬待遇的女主角林笃有点郁闷地趴在办公桌上。

  “应到2人,实到3人,旁听1人。从2025年4月1日到2025年6月3日,历时一个月又十三天的战斗在今天,终于落下帷幕——世界的奥秘已然落入我手!以许氏起誓,在此庄严宣布:最后一届元老峰会正式召开!”

  “同志们!一如1806年拿破仑·波拿巴解散神圣罗马帝国,我们所处的这个组织既不神圣,更不罗马!与其放任它在遥远的2047年成为一切邪恶与反动的巢穴,不如由我们亲手终结掉它。这场横跨27年的大战,第一枪也是最后一枪就由吾辈打响!回家吧,林笃先生,回到我们的家!阿维尼翁的高塔不值得你留恋!后世无从知晓我们的功绩,只能由我亲自命名这场终结一切战争的战争——‘玫瑰战争’。没错,最后我想说的是,短发万岁!人类自由多元的xp万岁!”

  拔出我们的无意识之剑……

  决绝地斩断过去的幻影。

  将那彼此的手伸向天空……

  一把捏碎这虚妄的未来。

  “林笃先生。”

  “到。”林笃紧张地立正了。

  江恬绕着房间撒起了花瓣。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前面忘了后面忘了,总之,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要哎哎……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林笃害羞又慌乱地点了点头,往前迈了一步。作为回应,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凑近了她……是那么地近。从未有过的心意上的近。她的温暖,通过手心传了过来:

  “……上吧!”

  是的,上吧。钢筋混凝土阻碍不了我们的野望,在扬起的灰尘和崩裂的沙石中不要再逃避。握紧她的手抬眼望去,日和月像是两颗硕大的眼球,一颗炽亮,另一颗黯淡,在我们头顶眼状的视野内飞速地翻动,川流不息,几近成了一条血的弧线。

  我们,心意相通;我们,意念合一。

  书写,书写吧,我们的现实,我们的笔尖胜过干戈!此刻的瞬息,在0与1中坍缩成永恒——

  将我们的目光与欧泊瑟弗妖之眼对齐,妄想的天空顷刻间如有色玻璃般迸裂。天空的碎片似银沙,似羽毛,徐徐飘落,映出欧泊瑟弗妖平静的模样——我本知道,我早该知道。那片蔚蓝背后深邃的幽暗,把我们包裹。不,这是它本来的颜色呢,还是因其远而无所至呈现出这样的颜色呢?

  风起云涌的1919年,郭沫若在诗中写道,“啊啊!不断的毁坏,不断的创造,不断的努力哟!啊啊!力哟!力哟!力的绘画,力的舞蹈,力的音乐,力的诗歌,力的律吕哟!”立在宇宙中央,想要传达的心意无止境,歌声势必直冲云霄,飞越卡门线,可惜了肉眼所捕捉的极限只有荡气原地回环。

  第一次听这首歌时我差点哭出来。从那时起,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它写进周记里。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炽热的熔岩在地壳下狂飙,黑色的眼眸映出林笃惹人怜爱的模样。

  因为想要那样的她。

  因为不想要和她分开。

  我即脉搏我即真理我即方向我即革命我即先锋我即浪潮。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 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 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两边的脸颊感受到空气正在急速变冷。太阳沿着亘古不变的轨迹向西远去。城里点起了灯。

  划过一道优美的航迹云,电气交流的奇迹回应着我们的歌,为我们照亮回家的路。

如果有那么一天 你说即将要离去

我会迷失我自己 走入无边人海里

不要什么诺言 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不能只依靠 片片回忆活下去

  曲终,四散。

  “谢谢……谢谢你送我的歌。”

  当然的,这是一首抒情歌……却唱成了摇滚一样的东西。

  我苦笑起来:“没有一句在调上啊。”

  “哪里。这是我听过最好的歌。”

  “我是说认真的——”

  “哪也别去……”

  “别让我离开你。”

  “放心吧。无论何时……”

  “你都不会是孤身一人。因、因为……”

  “林笃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我和我的傻青梅竹马。就这样。

  向着约定之地。向着与绝望乡决不相交的景色开端。

  迈出了第一步。

  


  

  四大元老既“散”,又得世界之“解”,但仍远不足以改写未来。因为欧泊瑟弗妖“观测”到了那个确定的未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草率地再次向史塔西虫洞发送四大元老将不复存在的妄想周记,只会导致两个100%的干涉波叠加成0%的概率,使世界回归既没有四大元老也没有林笃的原点。

  破局的关键正是“纪实周记”。根据江恬起初的看法,因为纪实周记对未来产生不了影响,欧泊瑟弗妖观测了也是徒劳。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推送周记这一过程必定会经过史塔西虫洞,从而被欧泊瑟弗妖捕获……”我和林笃的目光随着她马克笔的笔尖移动,“一经捕获,欧泊瑟弗妖就会立刻尝试对未来进行‘观测’。如果是一般的纪实周记,因为对未来产生不了什么影响所以就不过是一次无效观测。”

  妄想周记创造新的可能性。

  与之一体两面地……

  纪实周记抹杀旧的可能性。

  可谓诺特定理对宇宙守恒性和对称性的完美例证。

  通过将其他未来的概率强制重置为0,四大元老将永不可能重建,意味着人类从里世界获取能量和物质的通道将被彻底堵塞。这种超现实的强大力量来源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江恬正在进行系统的初始化设置。林笃将房间角落那个大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递给我。我按照说明组建着树莓派集群。

  数十、数百片树莓派以其电子机械特有的绿色铺满了整间651的地板,使人几近无从落脚,接通以太网后一致地从LED模块发出冷光,仿佛惊扰了凯罗斯的蛰眠,蔚为壮观。毗邻办公桌的观测箱呈现出漂亮的干涉条纹。显示屏弹出的黑窗口内,一艘极力用字符绘制的帆船正在随着进度条移动——据说是未来来不及做GUI,便随手放了幅代码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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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进度条的终点,提示用户插入disk1和disk2。现代电脑要想读取光盘,只能借助于外置光驱。

  虽然我手上这台十年前的老神舟自带光驱位啦……

  (甚至还配有先进的VGA接口和可拆卸电池!)

  但时间机器所需要的好像不仅仅是个光驱位那么简单——与其说它是个外置光驱,不如说更像平放的烤面包机:两个光驱位面对面垂直堆叠,彼此间贴得非常近,剩余附属的一些线路我实在看不懂是用来干什么的。江恬手里那两张光盘好像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光盘,掂起来更重,似乎是全金属的。

  未来的我在2047年秘密推送了妄想周记,目的是为了保证江恬从2047年穿越回2025年这条CTC的自洽性。推送行为姑且作了隐藏,但三大元老还是迟早会发现时间旅行实验,尤其是当江恬频繁接触现在的我们后。因为这种侵蚀着CTC自洽性的行为会导致未来不断地发生微小的偏离,未来所确定不会偏离的只有妄想周记的内容,若妄想之外的现实偏离到相当大程度以至他们发现了内情,一切就晚了。

  发送了纪实周记世界照样会发生重构,这是当然的,否则无法消除“江恬为何穿越而来”的矛盾。时间旅行者穿越到相对他(她)所处的时间之前或者之后都需要妄想周记维持自身存在,而回到原本的时间是不需要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那本就是最自洽的归宿。谁也不知道激活世界重构后停留在2025年的江恬会发生什么,所以还是在推送纪实周记前让她回去比较保险。

  • 解散四大元老
    
    %%{init: {'flowchart': {'curve': 'linear'}}}%%
    
    graph LR
    P{过去} --> N{现在}
    N --> F{未来}
    F ==>|100%概率波| B[四大元老存在]
    F --> |0%概率波|C[四大元老不存在]
    F -.-> |时间旅行者直接或间接解散四大元老|N
    N -.-x |重建四大元老以规避悖论保护自洽性|F
    

  

  • 推送妄想周记
    
    %%{init: {'flowchart': {'curve': 'linear'}}}%%
    
    graph LR
    P{过去} --> N{现在}
    N --> F{未来}
    N -.->A([妄想周记])
    A -.->|被捕获|O
    O([欧泊瑟弗妖]) -.-> |有意识地观测|F
    F ==>|100%概率波| B[四大元老存在] 
    F --> |0%概率波|D[四大元老和林笃都不存在]
    B ==> |100%概率波|C[林笃存在]
    B --> |0%概率波|E[林笃不存在]
    F -.-x |四大元老不复存在的100%概率波|B
    B -.-> |回归|D
    D -.->|功亏一篑的世界重构|N
    D -.->|功亏一篑的世界重构|P
    

  

  因此,拯救未来的答案就很明显了:

  1. “现在”解散四大元老。
  2. 送江恬回“未来”。
  3. 将解散四大元老的“现实”写成纪实周记推送。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在江恬费劲地插入两张光盘时,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向她问道:“我有点搞不懂……这些事用一台PC不就可以完成了吗?组建树莓派集群又有什么用呢?”

  江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反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虽然面向的是江恬,但此刻我的视线却被房间另一头的林笃吸引。由于此前我的马虎,没能为她留出一条路来,可怜的林笃先生已经被树莓派重重包围,只好单脚站立在它们的间隙之中,像微○跳一跳小游戏里的小人那样向我们这儿进行艰难的移动。

  “那就是,史塔西虫洞哪儿来的?谁做的?”

  我愕然了。

  没错,视界之外存在着欧泊瑟弗妖这一事实吸引了我太多注意力,以至知晓他的真面目时觉得没那么惊人。反而是始作俑者被我们遗忘了。

  就像刑侦剧里最后一集主角团发现幕后真凶另有其人一样,欧泊瑟弗妖充其量不过扮演了一个参与者的角色。妄想周记也好,时间旅行也是,技术的关键、原理的核心都是史塔西虫洞。创造性地将虫洞嵌入黑洞巧妙解决了能量问题,使用连江恬这个未来人都不知道的技术将这个黑洞-虫洞系统数字化,部署在Gi○Hub服务器上。

  “可以认为,有什么不一般的、四大元老之外的幕后人物或者组织搭建了它——我是说可能,大概,我不确定。”

  在这海角与尖峰耸立的世界,冰山的90%隐没在海面之下。

  我们,是闯进巨人花园的孩子。

  “……鞭长莫及。”我接过话来提醒道。

  “既然没有找我们的麻烦……”林笃好不容易通关了跳一跳,扶着我的肩膀探出一个脑袋说。

  “虽然有点不服气,”江恬对林笃笑了笑,“但力所能及的事我们也尽力而为了,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我们就悄咪咪‘借’个数据一用。”

  比烤机时还要大声的风扇声很是吓人,让我十分怀疑办公室这台破电脑的主板随时都会被烧毁。比风扇声更可怕的还有从刚才起就在整个房间噼啪作响的电流声,所幸的是没有跳闸。两片光盘正在高速旋转,注入本地虫洞所需的负能量正在源源不断地生成、抽离、再生中。我心头猛地一紧,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分别的最终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等待着最后的命令,光标悬停在CMD上定时地闪烁。

  “启动程序后,客户端会在SSH通道向服务端发包并进行反混淆工作,就这样顺藤摸瓜把史塔西虫洞的最新数据爬取下来传回本地。由于此过程需要频繁发送访问请求,难免会被管理员发现异常,我们只好将错就错,把这个过程伪装成一次突发的对G○thub服务器的DDoS攻击啦!树莓派集群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嘿嘿嘿,没想到吧?时间旅行者到最后还能体验当一把黑客。”

  “小恬!”林笃不满地叫起来,“根据我国《刑法》,对计算机信息系统功能进行删除、修改、增加、干扰,造成计算机信息系统不能正常运行,后果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后果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没办法,这是必要之恶啦必要之恶。我这不也尽可能把‘恶’缩减到最小程度了嘛~本来用VPS或者僵尸网络的话,实施DDoS攻击成本更低、操作起来更便捷。我还是坚持用这种笨笨的方法,自掏腰包买了那么多树莓派回来!现在树莓派5B可不便宜哟。”

  江恬小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花的也不是我的钱”。这句话还是当没听见比较好……

  林笃有些担心地问:“DDoS有那么容易吗?初二就能上手?”

  “哎——在说这个之前,请二老退出房间,马上就要完成数据传输了——妈妈你要相信,2025年的防护在2047年的黑客面前就是小case啦小case,更何况在2047年,我和爸爸已经干过一次。现在更是洒洒水的事情。呃……因为树莓派数量有限,采取的是memcached DDoS攻击。好在就算运维人员像2018年那样摇天兵下场,我们也不怕。本来DDoS攻击就是掩人耳目嘛,只要把这段时间的异常流量淹没在海量请求之中让Gi○Hub服务器动弹不得,不被发现就可以了。”

  尽管已经见证过未来人的厉害,我还是想要感慨:2047年的初中生真是了不起……

  “顺带一提,2047年的爸爸现在应该正忙于逃命吧,因为DDoS被发现了。”

  “哇哇哇!原来是未来的我一直在负重前行!?我养的什么坑爹女儿!”

  再次刷新Gi○Hub的主页,除了那只叫Oct○dex的章鱼猫外已经什么都加载不出来了。

  网络攻防战的教材应铭记2025年6月3日这一晚。片刻的DDoS攻击,每秒的数据包发送速率似乎已经过亿,完全不逊色于2018年那次。

  我和林笃已经退到了门边。

  彼此都知道事态紧急,但我们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

  “从我们见面起到现在才过了3天,在小小的一间办公室里就拯救了世界的未来……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我可是在行政楼度过了漫长的1个半月啊!”

  “小恬为什么要挑在那么早的时间穿越过来呢?”

  “嗯……说实话,是为了用粒子把《林笃来了》的第一话录下来带回去。因为未来的妈妈翻看学生时代的旧物时总会遗憾‘第一话没能录下来真可惜~’”

  “谢谢你……小恬,谢谢,我的女儿……”

  “——未来我们的家真是意外地复古?明明现在这个时代都已经快把光盘这种媒介淘汰了?甚至还把光盘做成时间旅行的装置之一?”

  “爸爸还好意思说……有一次你不小心把galgame实体错塞进了妈妈的光盘收纳袋里,妈妈发现后扬言道要把它丢掉……”

  “好了好了,停停停!不管我最后拿没拿回来,接着发生的都肯定是非常悲惨的故事!”

  “呜……明明有我了,还有了女儿,居然还在用那种下流的目光盯着小黄油里的角色。难怪有时和你走在一起能够感觉到你的目光不在我身上。呜呜……尤其是当穿热裤或者超短裙的女孩子经过时……分手!”林笃强作欢颜,极力用开朗的语气掩藏自己的哽咽。掩在脸上的手就是掩耳盗铃,从她发红的眼眶,泪水汩汩流下。

  在这种时候,我就更不能哭了吧……可、可是……

  “致敬传奇耐甩王劳许……”

  “好了好了,爸爸妈妈,”江恬的手指放在回车键上,只消轻轻使劲就能为6月开端这场骚乱的一切画上休止符,“我该走了。”

  我点点头,打算目送江恬的离去。

  我的女儿……

  超级任性。

  很怕寂寞,又爱撒娇。

  但是……有她做我女儿,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未来的她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出色的人。

  有勇气、有决心、有担当。

  江恬向我们挥了挥手,转过身去。

  像是心脏骤停时的心电图,我看到,观测箱的干涉条纹在下一秒无情地变成了两条亮带。

  “等等!”没想到林笃突然喊道,“小恬!你的真名是?”

  三次TCP握手完毕。

  “到未来……”

  建立SSH加密通道。

  “我出生时……”

  启用本地虫洞部署。

  “就知道了嘛……”

  纪实周记传输完成。

  ——HELLO, WORLD.

  


  

  脑子蓦地一片空白,呆呆地望向消失在白光的人影,连自己站在此处的理由都不知道。

  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等我回过神来,首先摸到的是林笃软软的头发,其次才意识到自己正在1楼不知所措。

  “咦……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忘记了……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怅然若失。

  是什么情感呢?悲伤吗,寂寞吗?

  “噗!许○○你哭什么?奇怪……脸边是湿的……为什么?我也哭了吗?”

  世间哭的原因不计其数,可以粗略分成两种:第一种是为自己而哭,考场失手、职场失败、情场失利都包含在内;第二种是为他人而哭,显然就高尚许多。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呢?是为什么而哭呢?

  像是被什么托起似地,一种温暖的感觉轻轻地将我包裹。

  抹去她的眼泪,拉起她的手。我们慢慢地,慢慢地走了出去。

  ——走去哪里?

  只是知道一个劲地走啊走。

  或许走去看最大、最高、最美的一朵向日葵;

  或许走去宇宙尽头,天涯海角;

  或许哪也不去。

  不知怎地,有一幅画面在脑内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分明起来,那是一轮橙红的夕阳,一片金黄的沙滩。

  有三个幸福的人儿在上面走啊走,留下三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Fin-

CHU-chu!

  

写在最后

  原谅我灰暗的青春,限制我到最后都没能多写什么福利情节啊orz。想要写好“林笃有多可爱”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常常觉得讲得越多反而离想象越远了,这就是水平差距啊==。

  音画真伟大,为了它们的“醋”,我在闲时包了这盘饺子。排名不分先后,以《歌名》,出处的形式列出,正文提及的则不再重复列出。很惭愧,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做的也不是很好,感谢你读到这里!

  

  林笃听到这首歌后就会条件反射地开始哭呢(笑)。

  我想写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妄想故事:“严肃”的成分不必多,但要有一点抛砖引玉的感觉;欢乐的日常要多,而且要占据主导地位,达到一种反差的效果。傻开心就好==。

  捏他塔——!

  因为想写的就是一个“轻轻松松拯救世界”的故事,篇幅宜短不宜长,时间就定在了3天。拜此所赐,糊里糊涂就通关了呢,那么——如果世界的秘密不是欧泊瑟弗妖,是什么呢?

  如果说林笃的原型是服部彩和尾上士莉架,江恬毫无疑问就是照着二阶堂青空的模子刻的。

  今天是7月21日,祝真红生日快乐XD。

  那双眼睛,是谁的眼睛?

  向日葵坡道太美了。

  好消息:我们学校也种有向日葵。坏消息:可惜没有向日葵坡道只有木棉花坡道。

  非常坏石头门,使我总不自觉打上“世界线收束”几个字又匆匆删掉。前人栽下的树实在太茂盛,后人比较无能真是对不起><。那为什么不采纳平行世界理论从根本上避嫌呢?因为平行世界听起来让人感觉很寂寞。

  可以说是刚起头的时候,也就是六一篇介绍观测箱那里,我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确实没有创作的天赋。整部“主线”就是一个超级缝合怪,没什么可狡辩的。

  但我还是觉得,既然开工了,就把它干下去吧。作为写给未来的自己看的东西,不为了别人,但如果有人一直坚持阅读到这个地方的话我也会很高兴。就是这么矛盾的心情啊。